第二十九章
明楼走后又过了几天阿诚才返回上海，秘书处的副处长向阿诚汇报了明楼述职一事，言毕把明楼留的字条递给阿诚，道:“就是这张字条，您过目。”
字条上的内容很简单，无非是说事毕即返期间一切政务委托明诚全权处理云云。阿诚想了一会，问道:“方副处，当日详情你可清楚？”
“这个我就不知道了，是接待室的小王负责的。”
“他要有空的话把他叫来吧，我有些话要问。”
不多时王秘书过来了，恭敬地给阿诚问好。阿诚回了礼，道:“听方副处说，我出差的时候有人来找明先生，是你接待的？”
“是卑职接待的，也是卑职去长官办公室通报的。”
“既然这样你说说当时的详情吧。”
阿诚仔细听王秘书回忆，他心里始终有个疑问。南京要明楼临时述职并不是没有过，不过之前都是给上海拍一封加急密电，怎么这次还派人来接？阿诚规整好东西，道:“方副处，你先帮我盯着，我要出去一趟。”
事情有变，如果方才王秘书所言非虚，那么那名军官来见大哥的目的恐怕不单纯，不过大哥向来精明敏锐，如何还要去呢？如果大哥真的面临暴露的危险，又为何没有按照约定留下只有他们二人才能看懂的信号？阿诚开着车，又回忆了一遍字条上的内容，他可以确定就是普通的工作安排没有暗语。心里一焦躁，连着踩了好几下油门，紧赶慢赶来到明公馆，大门关着，他“砰砰砰”得敲。
等了得有三分钟才里面才打开条门缝，是给明家看门的大爷。他认得阿诚，连忙把人让进来，端茶倒水很是殷勤。“小伙子，好些天没看见你了？忙啊？来，喝点茶歇歇。”
“谢谢您。我今天来想跟您打听个事。”
“你说你说！”
“我来找大小姐和明台。大白天的这门怎么关着呀，”说着又朝那栋大房子瞅了瞅，“阿香也不在。”
老人家叹了口气，道:“别提了！前几天，也就刚吃过晚饭的时辰吧，家里来了三个军官打扮的人说要见大小姐，我当然得让他们进去喽。没几分钟大小姐和小少爷就跟着他们出去了。后来又来了一趟，拾掇了几个箱子开车带走了，之后就再没回来过。”
“那些人是什么人？大小姐可曾跟你说过什么话没有？”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，阿诚心慌得抓着老大爷的胳膊来回摇晃。
“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个啥来头。大小姐带着小少爷来收拾箱子的时候跟我说，说，他们全家要搬到台湾去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
“唉，你说好端端的干嘛要搬去那么远的地方啊？大小姐只是嘱咐我平日里看家，年节上回苏州一趟，扫扫墓代他们祭奠祖宗。”
阿诚脑子里“嗡”了一声，抓着桌角的手挣得骨节泛白，他心里明白，这一别以后再难相见了。先不提现在还在打仗，就算战争结束了，他和他也会因为这件事被划分到两个对立的阵营，老死不相往来。头好痛……阿诚硬撑着站起来，老大爷忙过来搀扶:“没事吧？”阿诚摆摆手，他现在说不出话来。
“要不，你吃点东西再回？小脸煞白煞白的，莫不是病了？”
阿诚摇摇头，转身往外走。
老人家见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，犹豫一会又问道:“你是跟着大少爷讨生活的，他们啥时候回上海晓得伐？”
阿诚停下脚步，缓缓摇了摇头，之后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大踏步走出大门，背影孤绝如枝头欲坠的枯叶。三十多岁了，阿诚头一次觉得自己老了。
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阿诚搭电车回到茶园，黎叔正坐立不安地算着阿诚回来的日子。
“黎叔。我回来了”
“哎呀阿诚，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？出什么事了么？”
“有人走漏消息，我被盯上了，花了点时间除掉叛徒才回来的。”
“没有受伤吧？”
“没有。”
黎叔踌躇了一会，道:“有个很不好的消息，南方局昨晚接到密报，明楼和一批上海名流于数日前连夜迁往台湾。”
“我知道。我下午回来听秘书汇报过，觉得不放心就去了趟明公馆打听。黎叔，关于眼镜蛇的意外情况上级怎么说？”
“南方局决定由青瓷接替眼镜蛇，继续潜伏敌后，配合前线将士完成收尾工作。”黎叔转达完毕，拍拍阿诚的肩膀，道:“明诚同志，上海的一切交给你了。有信心吗？”
“有。”
语气并不激昂，短短一个音节浓缩了一名战士全部的信念。他说过报国是他的信仰，在这隐秘而崇高的事业面前他和明楼一样，不惮以自己年轻的生命为祭，只求早一日四方平靖，能和家人无忧无虑的好好过日子。
三天后任命书下来了，明诚走马上任，接管了上海长官公署。
结束了迎来送往，阿诚拧亮了书桌上的台灯准备写一写今后的工作计划，翻开笔记本才发觉拿错了本子。摆在他面前的是日记本，平时一直放包里，偶尔拿出来记些事情，信笔为之，觉得有趣或者可以纪念就记下来。明知道不可能有重要的事情，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一页页往下翻。大部分文字都和明楼有关，明楼今天有重要会议、明楼因为明台又发了脾气、明楼和他一起喝酒闲聊、明楼受伤了、明楼的伤好了……林林总总竟有大半本之多。短则三两行长不过半页纸，字字句句都是过往。阿诚看了一会，犹豫着划了根火柴，在火苗即将舔到封皮之前停住了，直到火烫了手才一下子把燃烧着的火柴棍甩到地板上，吹吹手指飞快地把本子塞进抽屉最里面，他怕自己会后悔。做完这些没来由觉得轻松。他和明楼之间就这么点联系了，反正也不会有人看到，留着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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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章有flag
离别心情真心难写，少了怕不够多了怕崩
自己挖的坑跪着也得填完(≖͞_≖̥)